唐代之前,隋时就有僧人献茶於帝王者,明代顾元庆《茶谱》引述:“隋(公元 580~618年)文帝病脑痛,僧人告以煮茗作药,服之果效。”说的是隋炀帝杨厂在江都(现江苏扬州)生病,浙江天台山智藏和尚,为了向这位帝王讨宠,曾携带天台茶到江都替他治病,得茶而治之后,推动了社会饮茶的兴起。

到了唐朝开元中(公元713~740年),泰山灵岩寺僧人坐禅,昼夜不眠,又不夕食,皆许其饮茶。从此转相仿效,遂成风俗,从山东、河北的部分地区,直至首都长安,“茶道大行,王公朝士无不饮者。”(封演《封氏闻见记》)。很多文学家、诗人,饮茶作诗,以示风雅。因此,唐代贡茶的兴起,与当时社会饮茶风俗的普及,帝王将相及文人雅士经常举办茶宴、茶会等有关。

唐之初仍以征收各地名产茶叶作贡品,一些贪图名位、求官谋职之土,阿谀奉承,投其所好,将某些地方品质特异的茶叶贡献皇室,以求升官发财。随着皇室、官吏饮茶范围的扩大,逐感这种土贡形式越来越不能满足需求,于是官营督造专门生产贡茶的贡茶院(贡焙)就产生了。唐朝最著名的贡茶院设在湖州长兴和常州义兴(现宜兴)交界的顾渚山,每年役工数万人,采制贡茶“顾渚紫笋”。据《长兴县志》载,顾渚贡茶院建于唐代宗大历五年(公元770年),至明朝洪武八年(公元1375年),兴盛之期历时长达605年。在唐朝,产制规模之大,“役工三万人”,“工

匠千余人”。制茶工场有“三十间”,烘焙工场“百余所”,每岁朝廷要花“千金”之费生产万串以上(每串1斤)贡茶,专供皇室王公权贵享用。宋代蔡宽夫《诗话》述:“湖州紫笋茶出顾渚,在常湖(常州和湖州)二郡之间,以其萌茁紫而似笋也。每岁入贡,以清明日到,先荐宗庙,后赐近臣。”

每年初春时节清明之前,贡焙新茶——“顾渚紫笋”制成后,快马专程直送京都长安,呈献皇上。茶到之时,宫廷中一片欢腾,唐代吴兴太守张文规的《湖州焙贡新茶》诗,就写下了此情此景,诗云:“凤辇寻春半醉回,仙娥进水御帘开,牡丹花笑金钿动,传奏吴兴紫笋来。”说的是帝王乘车去寻春,喝得半醉方回宫,这时宫女手捧香茗,从御门外进来,那牡丹花般的脸上露着笑容,启口传奏新到紫笋贡茶来了。这首诗深刻地揭露了封建帝王的荒淫生活。《元和郡县图志》记载:“贞元(唐德宗公元785~804年)以后,每岁以进奉顾渚山紫笋茶,投工三万余人,累月方毕”,可见当时采制贡茶耗费人力财力的浩繁。

唐代诗人袁高曾写有一首长诗《焙贡顾渚茶》,又名《茶山诗》,反映了顾渚紫笋贡茶采制役工的艰辛和对此表示的愤慨。袁高,字公颐,唐建中年间,拜京畿视察使,后坐累,贬韶州刺史,复拜给事中。唐宪宗时,官为礼部尚书。在唐德宗建中二年(公元781年),袁高担任督造紫笋贡茶的湖州刺史。《茶山诗》云:“……动辄千金费,日使万民贫。我来顾渚源,得与茶事亲。甿辍耕农耒,采掇实辛苦。……阴冷芽末动,使曹牒已频。心争造化功,走挺糜鹿均,选纳无昼夜,捣声昏继晨。……”从《茶山诗》可看出袁高对顾渚山农工蒙受贡茶之苦,深表同情和义愤。当时袁高将他的《茶山诗》随贡茶一并献给皇帝,这对后来的“减贡”可能起到一定的作用。据《西吴里语》记载:“袁高刺郡,进(茶)三千六百串,并诗一章。”《石柱记笺释》补充说:“自袁高以诗进规,遂为贡茶轻者之始。”

唐宣宗大中十年(公元856年)曾当过进士的李郢,有一首长诗《茶山贡焙歌》,也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顾渚贡茶给当地民工带来的疾苦。诗云:“……春风三月贡茶时,尽逐红挂到山里。焙中清晓朱门开,筐箱渐见新芽来。凌烟触露不停采,官家赤印连帖摧,朝饥暮匍谁兴哀。喧阗竞纳不盈掬,一时一饷还成堆。蒸之馥之香胜梅,研膏架动声如雷。茶放拜表贡天子,万人争敢春山摧。驿骑鞭声砉流电,半夜驱夫谁复见?十日五程路四千,到时须及清明宴。……”唐《国史补》记载:“长兴贡,限清明日到京,谓之急程茶。”贡茶限“清明”日到京,才能赶上宫廷的清明宴。从长兴顾渚到京都长安行程三四千里,日夜兼程,快马加鞭,十日赶到,所以称之“急程茶”。而修贡的太守在茶山却过着荒淫无耻的生活,每年春季制造贡茶时,湖常两州刺史,首先祭金沙泉的茶神,最后于太湖中浮游画舫十几艘,山上立旗张幕,携官妓大宴,饮酒作乐,正如刘禹锡诗云:“何处人间似仙境,青山携妓采茶时。”如此鲜明的对比,足见贡茶制度的腐败。

唐代除在长兴顾渚山设贡茶院采制贡茶外,还规定在若干特定茶叶产地征收贡茶。据《新唐书·地理志》记载,当时的贡茶地区,计有十六个郡,即山南道的峡州夷陵郡、归州巴东郡、夔州云安郡、金州汉阳郡、兴元府汉中郡;江南道的常州晋陵郡、湖州吴兴郡、睦州新定郡、福州常乐郡、饶州鄱阳郡,黔中道的溪州灵溪郡;淮南道的寿州寿春郡、庐州庐江郡、蕲州蕲春郡、申州义阳郡和剑南道的雅州卢山郡。这十六个郡,包括今湖北、四川、陕西、江苏、浙江、福建、江西、湖南、安徽、河南十个省的很多县份。因此,不难看出,凡是当时有名的茶叶产区,几乎无例外地都要以茶进贡。贡茶数量之大是惊人的,唐元和十二年(公元817年),因讨伐吴元济,财政困难,曾“出内库茶三十万斤,令户部进代金。”库存贡茶数量竟如此之大。

唐代的贡茶品目,据在唐宪宗元和中(公元806~820年)为翰林学士的李肇所著《国史补》记载,有十余品目,即:剑南“蒙顶石花”,湖州“顾渚紫笋”,峡州“碧涧、明月”,福州“方山露芽”,岳州“邕湖含膏”,洪州“西山白露”,寿州“霍山黄芽”,蕲州“蕲门月团”,东川“神泉小团”,蕲州“香雨”,江陵“南木”,婺州“东白”,睦州“鸠坑”,常州“阳羡”。此外,尚有浙江余姚的“仙茗”,嵊县的“剡溪茶”等。

唐代贡茶绝大部分都是蒸青团饼茶,有方有圆、有大有小。其采制方法,根据陆羽《茶经·三之造》载:“凡采茶,在二月、三月、四月之间。茶之笋者,生烂石沃土,长四五寸,若薇蕨始抽,凌露采焉。茶之芽者,发于丛薄之上,有三枝、四枝、五枝者,选其中枝颖拔者采焉。其日有雨不采,晴有云不采,晴,采之。蒸之,捣之,拍之,焙之,穿之,封之,茶之干矣。……自采至于封,七经目。”根据陆羽《茶经》的成书年代(公元760~780年)和地点(湖州)来分析,《茶经》中所述的蒸青团饼茶的采制技术可以认为主要是对“顾精紫笋”、“阳羡茶”采制方法的记载。

根据吴觉农《茶经述评》(1987年)的解析,唐代饼茶的制造过程是:蒸茶、解块、捣茶、装模、拍压、出模、列茶、晾干、穿孔、解茶、贯茶、烘焙、成穿、封茶。

具体地说,用一种叫籝的竹篮子(又称笼宫)去采茶。采来的叶子放在箪(小篮子)中,置箪于甑(木或瓦制的圆桶)中,甑置锅上,锅内热水,烧水蒸叶。蒸后的茶叶摊凉,再放在杵臼(又叫碓)中添加一定量泉水掏碎。捣后的茶叶倒入铁制的规(又叫模、倦,有方形、圆形、花形等)中。现置承(又叫台、砧)上,规下垫檐(又叫衣、油绢制),经拍压成一定形状的饼后,取出置芘莉(又叫籯子、旁良,竹编成)上晾干。定型后用綮(锥刀)穿孔,用朴(竹鞭)穿茶,一串串的饼茶用贯(削竹制成)挂起,置焙(烘茶地道)中下层棚(又叫栈,两层木架)上,基本干后再移至上层棚上。全干后几饼一穿即成。遇阴雨天气,为防止吸湿劣变,将饼茶置育(木框箱,内竹木制层架,中心置一小火盆)中,在微温条件下,保持茶叶干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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